在长白山腹地有一条没有名字的小山沟。沟的上半部和两面山坡是茂密的森林,中间一条小河汩汩流出沟外。
从沟的中部开始到沟口,散落着七、八户人家,每个住户的房前屋后都开垦出一块块不规整的田。
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,我随父母闯关东,在集安岭北落脚后,就生活在这条无名的小山沟里。那时我三岁多一点,这条小山沟成了我最早形成记忆的地方。
我家住的靠沟口不远,那是一间四面透风的茅草屋,座落在沟北坡一个小土岗上。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,第一缕阳光最先洒向茅草屋那粗糙的窗棂,照的屋里暖暖的。
站在屋前放眼望去,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。屋右边是一棵大梨树,还有一条通向后山的小道。屋的左边支了一个公用碾子,用来把田里收获的谷子、糜子、高粱等碾成米,把苞谷碾成大碴子。
靠着碾盘生长着两棵山里红树,喜鹊在稍粗一点的那棵筑了一个巢。我长到五、六岁,爬到树上,将两枚喜鹊蛋换成两个鸡蛋,让喜鹊孵化小鸡。两只喜鹊弃巢而去,再也没有回来。我悻悻地把两个鸡蛋从鹊巢里取出来,怎么也想不通喜鹊为什要飞离那个非常好看的圆圆的巢。
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门前的小河里摸鱼。摸到树根底下,跑出来的鱼东冲西撞把水搅混。这时,我和小伙伴们站在原地,一面等待水沉净下来,一面反复吟唱着那几句童谣:
混水走,
清水来,
过年发财您再来。
河水渐渐变清,瞅准了鱼的位置,两手小心翼翼地在水中快速合拢,将鱼逮在手上。
在河里洗澡时,每每太阳让云彩遮住,混身湿漉漉地躺在那块大石头上,望着天空齐声吟唱:
一把火,
两把火,
太阳出来晒晒我。
两把火,
三把火,
太阳出来晒晒大家伙。
唱着唱着,太阳仿佛被感动,从云缝里钻出来,将温暖的阳光洒在大石头上,也照在我们全裸的身上。
到了连雨天,站在窗台上,看着雨在不停地下,便大声吟唱:
天老爷,
别下雨,
蒸了馒头全给你。
到了雨季,门前那条小河常常撕掉恬静的面纱。洪水溢出河床,咆哮着涌向沟外,石头互相撞击着咚咚作响,大树连根拔起,让人望而生畏,往日汩汨流淌的小河然然变成一头猛兽。
天放晴了,蜻蜓多起来。它们有的在天空飞舞,有的落向高处的枝条。捕捉时,人小个子矮,手够不到。找块破布缝制一个碗口粗细的布袋,再将一根铁丝弯成一个圈圈,将布袋缝在圈圈上,然后绑定在一根长长的杆头。捉蜻蜓的工具就算做好了。
看到蜻蜓在空中飞,为了引诱它从天空落下,就反复吟唱:
蜻蜓,蜻蜓落呀,
小孩儿上草垛呀。
让别的小伙伴遇上,他就会跑过来瞎搅和,反唱道:
草垛倒了,
蜻蜓全被吓跑了。
唱着唱着,看到蜻蜓落到路边的篱笆上。这时便屏住呼吸,轻手轻脚举起木杆,向着蜻蜓的落点用力一挥,把蜻蜓牢牢套进布袋里。
捉鸟时,需要先布阵。把一些葵花籽或角瓜籽摊到一个盖子上,放到屋内显眼处。然后将窗子关好,把门大开,人藏到门的后面,屏住呼吸,等着猎物到来。
山里有一种叫“蓝大胆”的小鸟,它飞的不高,飞行动作上下一撺一撺的。远远在树技上望见屋内的葵花籽和角瓜籽,看看四周无人,便傻傻地从枝头飞向屋里。
在门后感觉鸟已飞进屋,用力一推,把门关死。然后,将门开出一条小小的逢隙,闪身进屋,开始满屋子捉鸟,那玩的真叫痛快。
冬天到了,门前那条长长的陡坡正好放爬犁。爬犁上松动的钉子,把棉裤撕破一个一个洞,棉花从里面冒出来,屁股底下只剩两层单布片,坐在雪地感觉瓦凉瓦凉,把屁股冻的红红的。
过春节,东北有踩高跷的习俗。看到大人踩高跷,我和小伙伴们就上山砍两棵丫形小树,将其中的一个树杈截去一大段,留下一个树丫巴,把脚放进去,两手攥紧当作手炳的另一个树杈,离地半尺多高,歪歪斜斜地在雪地上扭动起来。个子一下长高了半尺多,自我感觉高大威武,别提多开心啦。
有一回,父亲在红薯地里打垅,我在地头挖下一个坑,将上面伪装好,跑到一个土岗上观望。当看到父亲的一只脚陷到坑里,险些跌倒,我在土岗上偷偷发笑。
父亲看看四周无人,把土坑填上,继续劳作。父亲虽然什么也没说,但他一定知道那个坑是我挖下的。
家里养了一只猫,我一时心血来潮,将一串爆竹拴到猫尾巴上。点燃后,猫在地上一个劲地打转转,怎么也甩不掉尾巴上砰砰炸响的爆竹。
等爆竹响完,在我们的一片搞笑声中,猫头也不回的跑了,远远地躲开我们。
上学前,时常上演一些这样的恶作剧,满身的顽劣等待化育。
当年日子虽然过的苦,吃糠咽菜,饥一顿饱一顿的,但童年的感觉是快乐和值得回忆的,浑身的童真和顽皮得到尽情释放。
那条无名的小山沟哺育了我,承载着我满满的童年记忆。(周永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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