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时节,市面上的水果一下子多了起来。既有从外地运过来的,也有当地产的。品种多样,琳琅满目。色彩缤纷,果香四溢。
一个周末,我和妻子去家附近的早市闲逛。看见一位老大爷用方便袋装着一种紫色的果子在卖。妻子一眼就认出来了:“这不是笸笸头吗?”我仔细一看,“这不就是在我的家乡叫做托盘儿的野果子嘛!”我自言自语道。果子的形状完全一样,只是颜色略有不同。记忆中托盘儿的颜色是鲜红的,而眼前的这种呈暗紫色。
卖托盘儿的老人近七十岁的样子,个子不高,背有点驼,穿着陈旧的蓝色上衣,一双黄胶鞋上粘满了泥巴,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皱纹。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呈现出一丝温暖的光亮。妻子直接买下了这袋托盘儿。随便拣一颗放在嘴里一嚼,汁水丰沛,甜味十足,满满的童年记忆。
在我的家乡,每到夏末秋初之际,山坡上,草地边,有很多野果子,这也是乡村孩子最有口福的季节。我小的时候,各种物资比较匮乏,市场上看不到什么水果,即使有几样应季的水果,也没有条件买。好在农村田边地头,房前屋后,总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野果子,随手摘来,就可饱餐一顿。
院落的周边,到处都可以看到黑天天的身影。它不在乎土壤的肥瘦,也无所谓阳面还是阴面,种子落在哪里它就在哪里自由自在地生长。几个月的时间,一棵小小的幼苗就长成蓬勃葳蕤的一簇。花开花落,小小的绿天天刚刚长出来的时候,就已经被我和哥哥盯上了。房前屋后哪个地方有几棵,长势如何,我都了如指掌。黑天天的成熟是在小孩子的渴望、期盼和看护下美好时光的积累。
突然有一天,天变黑了,我赶紧拽着哥哥跑到园子里去采摘。黑天天长得特别大,好似一串串黑色的珍珠,味道特别甜,黑紫色的外皮和汁液常常把舌头、嘴唇都染成了紫色。直到深秋时节,它才渐渐淡出我的视野。
灯笼果,因形似灯笼而得名。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,我家园子边上长了几株灯笼果。没有成熟之前,它几乎没有引起我的注意。直到妈妈对我说,灯笼果可以吃了。我才关注那一片紧挨着栅栏茂密生长着的灯笼果。灯笼果的枝杈上长满了刺,摘果子的时候要格外小心,即使戴着手套也不管用,我常常被扎到。我把小盆放到地上,左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枝杈,右手专挑大个儿的果子摘。绿色的灯笼果吃起来酸得牙齿直打颤,可又经不住诱惑,还想再吃一颗。那时候当地供销社卖一种糖果,圆球状,有着白色或彩色的经线,和灯笼果的形状极为相似。当时我想,灯笼果要是像那糖果一样甜该有多好啊。
艳阳高照的日子里,我最喜欢和小伙伴跑到村后的沙滩上晒太阳。把自家的马拴在草丛里就不用管它了,余下的时间任由我们打发。一会用扁平的石头打水漂,一会又躺在小河边看云来云往。蔚蓝的天空正如少年澄净的心,一尘不染。刺玫果的花儿在沙地里开得正艳,粉的,红的,娇艳欲滴,馥郁的花香引得嗡嗡的小蜜蜂和翩翩起舞的蝴蝶纷至沓来,相互追逐着,嬉闹着……
秋天到了,一缕缕清风从河岸边吹起,晶莹剔透的红色的刺玫果已经挂在了枝头。在一簇簇绿肥红瘦之中,刺玫果就好似一个个红灯笼似的格外显眼。随便摘一个,用手轻轻拂去果子表面的浮灰,咬上一口,酸甜酸甜的,还有一种糯糯的感觉,让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秋天。
我家南面有一座山,我们习惯地把它叫做南山。每逢秋季,我总会和哥哥姐姐去南山采蘑菇。偶尔也会碰到几棵山梨树。虽然有时候山梨还未完全成熟,但不管怎么说,遇到了就不能轻易放过。哥哥三下两下爬到树上,使劲晃动树枝,山梨噼里啪啦地从树上掉下来,我趁树枝不动的时候赶紧跑到树下,把山梨一个一个捡进筐里。如果遇到一棵大树,装上一两筐山梨也是装不完的。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的时候,我们一路欢快地走在河堤上。没有熟透的青梨是需要用梨蒿子捂上一段时间才能吃的。我们在河堤上四处寻觅,见到一丛捂梨的蒿子,我们就折了它盖在梨筐上。
回到家,把装梨的筐放在仓房里,用厚厚的蒿子盖着。用不了多久,顶多三五天的时光,山梨特有的味道就会散发出来。用蒿子捂过的梨虽然没有自然成熟的那样表皮橙黄,但味道却是一样的香甜。山梨太多吃不完的时候,也会把它晒干,制成梨坨子,可以放很长时间,想吃的时候再蒸着吃。
家乡的野果还有很多,如山里红、软枣子、菇娘、山葡萄、糖李子……这些野果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。我离开家乡也快三十年了,一些野果自从我离开故土就再也没有品尝过,但是当年的甜美味道却一直镌刻在我的记忆里。(杨立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