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叫小街的地方距我们林场作业工区有十几里路。
那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,一片黑色的茅草房,散乱地分布在大山脚下的溪流边。河边有一棵孤寂的大柳树,总是在那里深情地眺望着远山。这里是天桥、龙爪两条山谷的分叉之处,也是这两条山谷几十里长的溪流汇和之处。那溪流上有一座用两根圆木接续搭成的桥,山里的大人和孩子背着背篓,提着篮子,都能像走平衡木那样来往自如。
街里的住户都是农村户口。他们管咱爸叫俺爹,管咱妈叫俺娘,不用问便知道,他们都是闯关东来的。他们来这里耕种山角下那片瘠薄土地,进山狩猎,采蘑菇和各种山货讨生活。街里有一所小学,一排泥草房,二十几个孩子,一位满脸沟壑,一身农民打扮的民办老师。
我们林场的人都管这里叫小街。街的概念是兴盛、热闹,繁荣的意思。那屋顶上有几片红瓦的是只有一营业员的供销分社,是这片林区唯一的商业所在。
从小街到公路还有四五里的样子,每逢我们回家往返,小街的供销社都是停歇的一站。冬季的时候,推门走进营业室,靠近大铁炉子边,暖暖手,烤烤鞋,望一眼货架上那个年代仅有的几种商品,也是一种惬意。末了,喝一瓶不知是什么时间生产的汽水,买上二斤光头饼,又开始踏上奔往沟里作业区的路。与別人不同的是,我还要买几十张邮票,以备在山里的时光写稿子和写信之需。
有时,小街会有晚上放映电影的好消息传到沟里作业区。晚饭后男女工友们会结伴到小街看电影,往返要走近二十里的山路。先是看过描写赤脚医生生活的影片《春苗》,后来看过长影拍的故事片《刘三姐》。看一遍就记住了影片中的几首插曲,那“山歌好比春江水”、“山中只有藤缠树”,至今还能喊两嗓子。
后来结婚,在场部安下家,与一位小个子的女工友为邻。一天她说,天桥小街上下的河里鱼和林蛙很多,约好一同去抓鱼。我们两对夫妇骑着自行车来到二十几里外的小街旁下河,我扶网,那位的工友丈夫拿二齿钩子钩石头,急哨子里半死半活的石头钩起来,会有一团团大拇手指粗的花泥鳅涌进网内。用一句生动的话来形容:那叫过瘾!负责拿鱼篓的小个子工友什么样的都往里装,我连声大喊:“小个的不要”大家都笑了。那一天我们收获满满。
调到城里机关工作二十几年之后,有一日,朋友约我到天桥沟去吃河鱼。由于是旧地重游,那天我兴致很高。村官安排三个人到河里抓了半天,中午端上来一盘筷子粗的花泥鳅。我和村官聊起过往,他说这些年环境产生了变化,加之捕捞过度,大个的没有了,小个的也不能嫌弃了。
那个小街,曾经是我们生命中的驿站。工友们有人几次提出,想回当年劳作,生活过的那条山谷看一看。那又能寻找到什么呢?其实,那青春的岁月,那曾经的欢乐、苦涩与梦寐,犹如那山谷里的溪流,不会停歇,早已与你挥手告别,流向了远方!(程伯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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